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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则 外地回来的

还记得第一次进京,带着川军特有的土气。小心翼翼地坐在学校的小吃部里,点了一碗担担面。端上来之后顿时傻了眼,手指粗的白水煮面,调料只有两味:辣椒、酱油。哦,这就是京城的担担面么?且让小生也伸伸脚吧。

没有门路,每年春运也就够不上资格跟铁道部斗气,坐凌晨的红眼航班回川。一次夜里2点摸进了锦官城,那时节还没胡拆乱造,走在青石板路上,两旁旧房顶上的瓦黑压压得泛着露水的白光,一些掩着的门缝里渗出煤球炉的火星,我特喜欢这股子味,总是顽固地认为这种味道本身就是美食的一部分,玩命深吸了一口,头脑中迅即嗖嗖地闪过了红油面、钟水饺的光辉形象,才对自己确认道:“回家了。”

哥们儿拉着我拐进了一个油乎乎的麻辣烫小铺。很体贴地点了个清汤锅底,为接下来的几天打个伏笔。整整半个小时内,忙得我没有说一句话。结账的时候,他很潇洒地拍出20大洋,给200串竹签子买了单。锅底免费,又号称是清汤,于是打算礼节性地捞一下,突然捞出两条鲫鱼,脑子嗡地一下就大了,看我眼神,知我心意,哥们儿很确确地递给我一个信息——老板没搞错。已经习惯了一碗民工米都敢要3元钱的首都消费逻辑的我,哪里容得这俩尾免费的鱼如此张狂。。。在我举着最后一根鱼刺剔牙的时候,老板过来收钱,愣了一下,哥们儿又很体贴地对老板说:“这娃儿外地回来的。”老板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,拿着干干净净的锅子转身走了。

二则 食在乡野

在发小家闲住,一日突发神经,中午找了辆车迤逦去了峨嵋。车到峨嵋脚下已经入夜,腹中空空,瞪大眼睛透过车窗一家家扫描。

随便选了一家,落座,要menu,老板满口应着,迟迟不见。旁边一桌小青年们却火热朝天地吃着。是可忍孰不可忍?我拍案冲向厨房。发现老板也在团团转。唉,乡野小店,恐怕menu也算个稀罕什物。却看到身旁木架子上整整齐齐摆着青柄带刺紫皮茄、脆嫩滴水豌豆尖等物。好好好,闲言碎语不多讲,这个烧肉,那个爆炒,另个打汤。老板也顿然解脱一般,伶俐地应着。不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。

我总会在很开心的时候考虑一些很严肃的问题,比如彼刻,大脑里一直萦绕的是:为何在京守七分饱易,在川却每每纵口腹之欲。

人类一思考,上帝就发笑。我站起身,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走向店门口那个大木桶了,里面是白花花的米饭,解开盖子,翻涌出一股子饭香。

(补:当晚见店门口还支有一大铁锅,里面分明是一大锅啤酒,却同时炖着姜片、枸杞等物。川人吃食好创造,返蓉不日,便见此流行。)

三则 何为天府

一日傍晚,找了个茶楼,等车返蓉。

其实无非是一张竹桌子,配上吱吱嘎嘎的竹椅子。一把暖水瓶,配上一只缺了口、糙了边的瓷杯子。一撮花茶。但架不住人家敢叫个极气派的名字和极便宜的价格。也不拉稀摆带,杯盏摆齐你就自助吧,老板早忙不迭地回去接着搓了。我倒也落个清净。四川的茶楼里,品茶就大错特错了。茶钱大多买的是个座位。

随手翻翻杂志,懒懒地堆在竹椅子里。这是很地道的川式。时辰不早,叫了一声老板,压了茶钱在杯子下,这也是很地道的川式。老板应了一声,眼睛根本没舍得离开牌桌,这还是地道的川式。

转身上了个平坝,呆了。刚才还静悄悄的弯弯沱沱江,转眼间已经密密麻麻摆满了一片竹桌竹椅,像是伴着江水的一条龙。金黄的阳光雕刻着,一切都变得辉煌。

川中风景多变化,汉源壁立万仞,噫嘻嘘哉。然县城在一平谷,如温软的腹。

晌午避入一农户家。农户待我如宾,坛子肉朱红透亮,几味野菜香得霸道。自酿米酒的香甜恰巧抵了药材的苦涩,药材又长了米酒的绵长。此间饮酒,最易忘怀。

门外数株梨树,点缀着土墙木户,颇有些古风。再远是漫漫农田。农户让酒,一滴不辞,一则琼浆难拒,二则没有城里酒桌上的矫情和俗气。主人甚欢,讲起父辈之艰辛,平日之祥乐,家园之难舍,高兴时开怀,悲伤时含泪。最远蒙蒙雄山,已有几分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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欧阳斌

欧阳斌

4篇文章 14年前更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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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 4篇